【60】-《娇软美人和她的三个哥哥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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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云黛的手沿着男人的躯体游走,脑中是幼时谢老夫人教她辨认桐木人穴位的场面——

    “人身上一共有穴位七百二十个,其中要害穴位有一百零八处,云丫头你仔细看着这些红点,这些就是要害穴位。而这一百零八个要害穴位呢,又分活穴和死穴,致命穴位有三十六个,不致命的有七十二个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教你一首致命穴歌,你跟着背,要将这些穴位烂熟于心日后才好运用。上止天庭二太阳,气口血海四柔堂,耳后受均不治,伤胎鱼际即时亡,前后二心并外肾,崐鱼晴目空甚张忙,肋稍播手艰于治……[1]

    两指游移到男人的胁下,她稍稍抬眼,见他半阖着眼一脸享受,心念稍定,看准那处穴位猛地按下去。

    “嘶!”一阵剧痛让五皇子陡然抽了口气,想低头去看,却像是鬼上身般,手和脖子也动弹不得,一种难以言喻的密集痛意从左右胁下往身上蔓延,他上半身子麻了般,眼前金星乱滚,耳边嗡嗡作响,想喊却喊不出,还有呕吐之欲。

    云黛吓了一跳,哆嗦着收回手。

    她也是第一次干这事,抱着豁出去奋力一搏的心情,效果如何她只听过谢老夫人口述。现下一抬头,见男人唇口发白,瞪着一双眼睛死死看着自己,却动弹不得,她险些要落下泪,成了!

    她再不敢耽误,快步朝门口走去,拿簪子捅开绢糊的窗往外看,门口左右果真守着两个太监。

    正门走不通,她迅速折返查看窗户,唯一一扇窗对着院墙,外面漆黑一片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你……”五皇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,脸上憋得红紫,几欲吐血般。

    云黛见他还能说话,心头吓得不轻,难道是她点按的力度不够?

    犹豫再三,她鼓足勇气,眼角瞥过案几上摆着的玉如意摆件,她捡起衣袍严严实实包住,朝他走去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五皇子目眦欲裂,她竟敢、竟敢!

    云黛又怕又慌,她学医只为救人,没想到却在这里派上作用。

    避开男人凶恶的视线,她集中精神,找准他后颈处的穴位,狠了狠心,将那如意朝那处大穴用力砸去——

    男人应声倒下。

    云黛怔忪,回神后将他往床边推去,听到外头有动静,娇着声音喊了声,“殿下,你慢点。”

    外头又安静下来,她脸色发白,跌坐在地,心跳得很快很快。

    片刻后,她伸手在男人的鼻息下试探——还有气。

    可为什么,还有气呢。

    她目光落在手边尖利的簪子上,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叫嚣,这是报仇的好机会,只要将这簪子扎进他的心口,他必死无疑。

    她看着男人袒露的胸膛,心脏的位置一目了然,她是可以的……

    纤细的手指抓起那枚簪子,她压制着身体里那发作的药效,自我安慰着,不用多少力气,只要一扎下去就好了。

    一了百了,永绝后患。

    锐利的簪尖抵着那养尊处优的细嫩胸膛,要落下时,理智的回笼——

    不能杀,谋杀皇嗣是株连九族的大罪,她以命抵命没关系,却会牵连到国公府。

    簪尖停顿,方才那虚与委蛇的恶心和屈辱再次涌上心口,盘旋着,久久挥之不去。

    就这样放过他?她不甘心。

    陡然间,她记起崔仪送她的那本《针灸甲乙册》,后半部分大多讲男子之疾。

    “涌泉、三阴交、肾俞、关元……”雾蒙蒙的美眸直直的盯着男人身上,带着无辜的残忍,她握着簪子,像是从前在桐木人身上练习般,神情麻木的扎了下去。

    颗颗血珠冒出,她脱力的往床沿一靠,看了眼地上不省人事的男人,木讷的喃喃道,“以后别再祸害女子了……”

    那酒里药效再度上涌,她不敢再停留,佝偻着身躯朝窗边走去。

    *

    “世子爷,是这个太监,抬轿的有他!”琥珀指着值房廊下那喝酒吃肉的太监,斩钉截铁,“就是他,奴婢不会认错!”

    一袭玄色袄袍的谢伯缙长剑直指那太监,俊容冰冷,肩上还沾着几片未化的雪,他的语气比冰雪还要阴冷,“说,人去了哪里。”

    那太监吓得浑身哆嗦,却还嘴硬,赔笑道,“谢世子您、您说什么,奴才听不懂,什么人啊?”

    “嗯,听不懂。”谢伯缙垂下眼皮,手一挥。

    黑沉沉的夜里,剑光一闪,伴随着鲜血与痛叫声,一只耳朵孤零零地落在那将将积成的雪层里,温热的血融化了雪,冰凉的雪又盖住那凉了的血。

    “这下听懂了么?”他单薄的眼皮轻抬,眼尾似染着一抹红,语调平静,“再问你一遍,人在哪?”

    这回他的剑尖指向的不是另一只耳,而是太监的脖子。

    那太监面如死灰,捂着流血的耳朵,哪敢再隐瞒,哀叫道,“五皇子!广兰殿!”

    谢伯缙眼瞳骤缩,下颌紧紧绷着,最坏的猜测。

    长剑又一划,那太监捂着脖子瞪圆了眼睛,倒下。

    谢伯缙握着剑,转身奔入苍茫夜色,颀长的身影在雪虐风饕中模糊。

    *

    云黛猫着腰沿着墙边的葳蕤草木艰难的挪动,身上越来越难受,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,理智与意识在逐步崩溃,她只能寄希望于这场雪。

    下大一些,再大一些,把她给掩盖住,好让那刺骨的凉意减少身体里那酥麻的燥热。

    她走不动了,放弃了,蜷缩在墙根里,黑夜和风雪将她的身影遮掩的很好。无法言喻的难受甚至让她自暴自弃的想着,就这样冻死她吧,她宁愿冻死,也不要忍受这样屈辱的折磨。

    恍惚间,她看到墙边跳进一道黑影。

    云黛心口一缩,紧紧捂着嘴,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来,是刺客?

    少倾,剑光晃过她的眼底,她看到那高大的黑影朝她走来,一颗心陡然沉入谷底——

    “别、别杀我……求求你……”

    泠泠月光下,她紧紧抱着双腿,抬起惨白又泛着潮红的脸,视线因那药力而惺忪模糊,她看不清楚来人,只知本能的哀求,颤抖的声音虚弱而无力,像是被人遗弃在路边的小猫崽子,孤立无助。

    谢伯缙的心脏猛然一跳,阒黑眼眸情绪翻涌,牙根紧咬,忙丢了剑,取下身上墨黑披风将她整个裹住。

    披风一罩上,他明显感觉到她的瑟缩,嗓音轻微且战栗,“别杀我,别杀我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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