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伦琪吸一口长气,轻叹一声:“是天要亡越,大王不必自责。” 无疆握住伦琪的手:“伦爱卿,你说,寡人眼下该往哪儿走?” “学先王勾践,与楚人议和,俯首称臣,然后再??卧??卧薪尝胆。”伦琪的声音越来越弱。 无疆神色微凛,沉思有顷:“寡人听到了,伦爱卿,你好好歇息。”说罢缓缓起身,走出帐外,转对司剑吏,“召上大夫吕棕大帐觐见!” 吕棕闻召,急入大帐,叩道:“臣叩见大王!” 无疆盯住他:“张子仍无音讯?” 吕棕的声音微微发颤:“臣先后派出十几拨人与张子联络,多为楚人所掳,返回来的也未寻到张子。” “事急矣,”无疆急切说道,“你可作为寡人特使,前往楚营,明与楚人议和,暗中联络张子,看他是何主意。”又从几案上取过一封书信,“若是得见张子,就将此信转呈于他,另外告诉他,就说寡人口谕,若他能助寡人破楚,寡人封他为侯,领荆地两千里。” “臣遵旨。” 在内方山深处的湫淳别宫里,张仪正陪威王对弈,内臣急进:“启禀大王,越王无疆使上大夫吕棕前来议和!” “哦?”楚威王略略一怔,“越人议和来了?人在何处?” “在宫外候旨。” 张仪推局,拱手道:“大王招待贵客,臣请告退。” “呵呵呵,”威王笑道,“爱卿见外了。与越人议和,爱卿当是好手,怎能避让呢?” “大王当真要与越人议和?” “这??” “大王,”张仪微微一笑,再次拱手告退,“坚果指日可吃,臣观大王心思,断不肯议和。既然大王不肯议和,臣若在此就有不便,还是避让为好。” “好好好,”楚威王豁然开朗,“爱卿自去就是。”又转对内臣,“传越使觐见!” 见内臣领旨出去,张仪眼望威王:“待会儿越使来了,敢问大王如何应对?” 威王觉出张仪话中有话,问道:“爱卿之意如何?” 张仪起身走至威王身边,附耳低语。 “嗯嗯,”威王连连点头,“好一出苦肉计,寡人依你!”凝神酝酿一时,怫然变色,将棋局掀翻,大声喝叫,“来人,轰他出去!” 张仪也如戏子一般脸色煞白,跪地叩道:“臣告退!” 张仪再拜三拜,步履沉重地退出殿门。 早有两个持戟力士候在门外,押送他缓缓步下台阶。 别宫建在山上,殿门距宫门尚有数十丈高,几百级台阶。吕棕在内臣的引领下拾级而上,远远望到张仪被两个持戟甲士押下台阶,大吃一惊,顿步望向内臣:“请问大人,此人为何被人押送出来?” 内臣也怔了一下:“这??在下不知。” 吕棕佯作不识,再次问道:“敢问大人,他是何人?” “回使臣的话,”内臣看向张仪,“此人是客卿张仪,方才奉旨与大王对弈。”又转身拱手,“特使大人,请!” 吕棕心里打鼓,跟从内臣登上台阶,迎着张仪走去。 走到近旁,见张仪哭丧着脸埋头走下,吕棕咳嗽一声,顿住步子。 张仪自也顿住步子,见是吕棕,望着他连连摇头,长叹一声,埋头继续走去。 吕棕心中发毛,跟着内臣走上台阶,趋入宫中,叩道:“越使吕棕叩见楚王,恭祝楚王龙体安泰,万寿永康!” 楚威王犹自一脸怒容,喘着粗气,手指对面的客席:“越使免礼。” 吕棕谢过,忐忑不安地起身,走至客席,见一地狼藉,棋局掀翻,黑白棋子四处散落,尚未说话,楚王已冲内臣骂道:“你眼瞎了,还不快点收拾,让客人耻笑?” 内臣跪地,俯身收拾棋局。 威王呼呼又喘几下粗气,抬头转对吕棕,竭力平下气来,抱拳说道:“寡人久闻吕子大名,今日始见,就让吕子见笑了!” 吕棕亦抱拳道:“不才吕棕谢大王抬爱。敢问大王因何震怒?” “为那个不识趣的张仪!”威王的火气似是又被勾上来,指着殿外斥责道,“寡人念他弈得一手好棋,方才拜他客卿,封他职爵,赏他金银美女。今日寡人烦闷,使人邀他弈棋解闷,谁知此人不识好歹,非但不为寡人解闷,反来添堵!” 吕棕赔笑道:“哦,敢问大王,张子如何添堵了?” “哼,”楚威王逼视吕棕,怒道,“寡人正要询问吕子你呢!几十年来,楚、越两国睦邻友好,井水不犯河水,寡人左思右想,自承继大统以来,未曾得罪过你家大王,可你家大王既不发檄文,又不下战书,陡起大军二十余万,犯我疆土,辱我臣民,烧杀奸抢,无恶不作,致使我大楚臣民生灵涂炭,血流成河,复演当年吴祸。寡人与无疆势如水火,不共戴天,可张仪这厮不知得到无疆什么好处,竟然吃里爬外,拐弯抹角地力劝寡人与越人议和,还要寡人割昭关以西二十城予他越王,你说这??这这这??这不是摆明与寡人作对吗?” 吕棕本为议和而来,听闻此言,面色煞白,两膝微微颤动,连声音也走调了:“大??大王??” “哦!”楚威王变过脸色,态度和缓,拱手,“吕子此来,可有教寡人之处?” 吕棕稳住心神,亦还一揖:“我家大王误信谗言,失礼伐楚,已是追悔,今日特遣吕棕恳请大王,愿与大王睦邻而居,永结盟好!” “哼,这辰光追悔已是迟了!”楚威王怫然变色,“特使大人,寡人请你转告无疆,大丈夫敢作敢当,既然敢来,就当在疆场上一决高低。他不远千里赶来,这还没有决战呢,就做孬种,莫说是寡人,即使是楚地的三尺孩童也瞧他不起,谈何英雄?” “大??大王??” 楚威王拱手逐客:“请问吕子还有何事?” “这??” 楚威王作势起身:“吕子若无他事,寡人要去歇息了。”又转对内臣,“送客!” 吕棕怅然若失地走出殿门,步下台阶,刚刚拐出守卫甲士的视线,就有声音从旁传来:“吕大人?” 吕棕扭头见是荆生,大喜:“荆先生!” 荆生嘘出一声,轻道:“吕大人不可吱声,快随我走。” 吕棕跟随荆生七弯八拐,走进一处院落。 荆生让吕棕留步,自己进去,不一会儿,张仪大步迎出,朝吕棕深鞠一躬,不无欣喜道:“在下见过吕大人。” 吕棕亦还一礼:“吕棕见过客卿。” 张仪轻声道:“吕大人,此地不是说话处,厅中请。” 二人步入客厅,分宾主就座。 吕棕拱手:“大王未得张子音讯,甚是焦虑,特使在下以议和为名,寻机联络,不想真还巧了。” “唉,”张仪长叹一声,“在下使人联络大王,不想昭阳那厮防守甚密,尝试多次,三位壮士事泄自杀,两位壮士无功而返。今日之事,吕大人想也看到了。” 吕棕连连点头:“张子赤心,在下回去一定禀报大王。大王有密书一封,还请张子惠阅。”说着从襟下摸出一个密囊,递予张仪。 张仪拆开,阅毕,将书置于几上,沉思有顷,长叹一声:“唉,不瞒吕大人,大王所求,着实让在下为难啊!” 吕棕急道:“大王还有一言,望张子考虑。” “在下愿闻其详。” “大王亲口告诉在下,只要张子助大王灭楚成功,大王即封张子为侯,领荆地两千里。” “大王美意,在下万死不足以报。只是,”张仪拱手谢过,“眼下时机尚不成熟,还望吕大人转奏大王,再候一些时日,待在下??” “敢问张子有何为难?” “唉,”张仪又叹一声,“吕大人有所不知,在下买通殿下,得见楚王,本欲寻机为大王做些事情,不想昭阳那厮不知从何处打探出是在下招引越人伐楚,当即奏报楚王,楚王震怒,逼问在下,亏得在下随机应变,矢口否认,反诬昭阳,昭阳拿不出实证,好歹蒙混过关,保全一命。不过,自此之后,楚王再也不信在下,只将在下视作弄臣,于烦闷之时召去弈棋聊天,遇有军务大事,只与昭阳谋议,莫说是在下,即使是殿下也不让参知。不仅如此,昭阳更对在下心存芥蒂,”压低声音,“不瞒吕兄,院里院外,这会儿没准就有他的耳目!” “这可如何是好?”吕棕急得跺脚。 “哦?”张仪探身问道,“敢问吕大人因何急切?” “唉,”吕棕叹道,“事情紧急,在下也就不瞒张子了。军中早已断粮,大王那儿一日也耽搁不起了。” “这??”张仪佯吃一惊,“怎么可能呢?大王难道不知‘兵马未动,粮秣先行’这一用兵常理吗?” 吕棕再叹一声:“唉,去年伐楚之时,大王只想早日破郢,行军过快,辎重未及赶上,这辰光又被昭阳绝去后路,断粮已有一冬了。” 张仪表情忧虑,陷入沉思,有顷,抬头亦叹一声:“唉,在下被封死音讯,此等大事,竟是一丝不知。只是??在下尚有一事不解。” “张子请讲。” “大王当是英主,贲成熟知兵法,阮将军也不是寻常之辈,伦国师更是老成持重,当初伐楚之时,为何没有兵分两路,使舟路沿江水袭奔郢都,使陆路强攻汉水。若此,楚人必遭两面夹击,汉水亦必不守。大王只要突破汉水,郢都指日可得。郢都若得,楚王遭擒,荆人群龙无首,当不战自败矣。” “原本也是这个计划,后来大王听说楚王驾临内方山,也是求成心切,就??唉,一切皆是往事,不说也罢。” “那??即使强渡汉水,大王也该派重兵驻守夏口,确保粮秣无虞才是。” 吕棕低下头去,半晌无语,末了又是一声长叹:“唉,说什么都迟了。请问张子,眼下可有权宜之计?” 张仪再次陷入沉思,许久,抬头望向吕棕:“既然这样了,在下就劝大王暂时退兵。” 吕棕连连摇头:“不瞒张子,楚人完全截断退路,十几万大军外无救兵,内无粮草,早已陷入绝地,纵使想退,亦无退路啊!” “眼下看来,大王若要取楚,时机尚未成熟;不过,若要退兵,倒是不难。” 吕棕两眼放光:“哦,张子有何良策?” 张仪寻到一块木板,在上面画出形势图,指图道:“吕大人请看,这是涢水,这是陪尾山。此山南北二百余里,东西仅三十来里,是天然屏障,楚人防守甚弱。山中有一捷径,名唤羊肠峡,长不过四十里,甚是险要。大王可引领大军从此处填平涢水,攻克河防,突入此谷,控制两端谷口,不消两个时辰,大军就可横穿陪尾山,突出重围。楚人重兵均在夏口、涢水一线设防,山东或无兵马。大王只要冲破眼前防线,就可长驱东下,沿坻琪山北侧退向昭关。过去昭关,就是大王的地界了。” 吕棕连连点头:“张子果是妙计,只是??”话头顿住,面呈难色。 “吕大人有何顾虑?” “如此险要之地,楚人必设重兵防守,我已疲弱不堪,如何突破?” “吕大人放心,陪尾山守将景翠与在下甚厚,在下可以说服他网开一面,让出一条通路。” “太好了!”吕棕又惊又喜,旋即又现忧色,“我等虽可脱身,却置景将军于不义之地,如何是好?” “你说得是。”张仪沉思片刻,抬头,“这样吧,你让大王组织精锐,全力拼杀,景将军再使老弱守于谷口,两军交接,胜负立判,景将军佯作败退,大王责怪时也好有个交代。” “好是好,只是景将军那儿??” 张仪似知吕棕欲说什么,微微笑道:“吕大人大可不必为景将军操心。昭、景两家素有怨怼,前番与魏战,昭阳借庞涓之手害死景合,景将军百战逃生,与昭阳结下了杀父之仇。此番昭阳一心建功,景将军自也不愿让他得逞。” “嗯,”吕棕再无疑虑,“若是此说,倒是可行!敢问张子,何时突围方为适宜?” “夜长梦多,事不宜迟。明日午夜,就在子时吧。” 吕棕连连拱手:“在下代大王谢过张子,谢过景将军了!” “吕大人不必客气。”张仪亦拱手道,“大王听信在下之言,方才掉头伐楚。今有这个结局,实非在下所愿。吕大人回去之后,务请转奏大王,就说在下心中有愧,恳请大王宽谅!” “是天不助越,张子不必自责。” 张仪埋头又想一阵,拱手道:“吕大人,此地凶险,在下就不久留你了。”又转对荆生,“荆兄,你送吕大人回去,千万小心!” 荆生应道:“老奴遵命!” 吕棕拱手别过张仪,随荆生走出院门。 就在二人走出不久,不远处的阴暗处果有一条黑影轻轻蹿出,尾随其后。黑影跟有一程,见吕棕与荆生拱手作别,步入越国使臣歇脚处,方才转过身子,一溜烟似的跑进一个幽闭的院落。 内院厅中,秦国上卿陈轸端坐于席,两道挑剔的目光眨也不眨地看向美女伊娜。伊娜正在跳一曲富有西域情趣的独舞,几个乐伎丝管齐鸣,全神贯注地为伊娜伴奏。 观赏一时,陈轸眉头紧皱,大叫:“停!” 众人停下,诧异的目光投向陈轸。 舞至兴处的伊娜不知所措,僵在那儿。 陈轸转对几个乐伎:“改奏楚调。” 几个乐伎改奏楚乐。 陈轸转对伊娜:“去,换上纱衣,露出肚子,就依此调跳你那日所跳的肚脐舞。” 伊娜愣怔片刻,转入内室更衣。恰在此时,跟踪荆生的黑雕急趋进来。陈轸挥退乐工,黑雕将整个过程详述一遍。 陈轸不假思索,转对黑雕道:“多放几个人,盯牢张仪、荆生等人,不可惊动他们!” 黑雕领命而去。 陈轸阴阴一笑,自语道:“好小子,在下正在寻思破绽,你倒自己送上门来!”语毕不无得意地轻敲几案,脆声喝叫,“伊娜、乐工,歌舞起奏!” “唉,”听完吕棕详陈,无疆长叹一声,“不瞒爱卿,这些日来,张子如泥牛入海,音讯全无,寡人心中一直在犯嘀咕,别是张子居心不良,刻意诱骗寡人。今日看来,是寡人误会张子了!” “大王说得是。”吕棕附和,“臣心里原也存有这个想法,今见张子,方知误解了。” “唉,”无疆复叹一声,“张子说得有理呀。此番伐楚失利,过失全在寡人。当初若依阮将军之言,兵分两路,前后夹击,郢都早破。即使不分两路,寡人也该使重兵据守夏口。唉,都怪寡人过于自负,只想早一日破楚,全然不留后路,方致今日之败。” “大王不必自责。留得青山在,不怕无柴烧。只要大王全身而退,改日复仇不迟。” “吕爱卿,张子既然定于明日子夜突围,时辰也就不多了。召请贲将军、阮将军进帐听令。” “臣领旨。” 吕棕转身退出。 无疆轻叩几案,司剑吏走进。 无疆望他一眼,解下越王剑,又从几案下拿出越王玉玺,递予他手,又召来四位贴身侍卫,久久凝视五人,缓缓说道:“你等五人俱为寡人心腹,寡人也以心腹之事相托。诸位听旨!” 见越王如此凝重,司剑吏与四位剑士面面相觑,跪地叩道:“臣候旨!” “以你们五人之力,楚无人可挡。你们马上动身,向北突围,寻隙杀入大洪山,经桐柏山东下返越。三个月之内,寡人若是安然回返,也就算了。寡人若有不测,你五人当同心协力,辅立太子为王,承继越祠。凡不服者,以此剑斩之!” 司剑吏与四剑士泣道:“我等誓死守护大王,与大王共存亡!” “唉,”越王长叹一声,“寡人与社稷,不能两顾了!” 五人再拜相泣,不肯离去。 帐外传来马蹄声,越王知是贲成等到了,急道:“寡人将社稷交付你们,你们??”猛一挥手,“还不快走?” 五人泣泪,再拜数拜,起身离去。 五人刚走,吕棕引贲成、阮应龙趋进。 见二人各穿麻服,无疆晓得伦琪没了,泣道:“国师几时走的?” “就在刚才。”阮应龙泣应。 “走了也好。”无疆抹去泪水,转向贲成、阮应龙,“二位爱卿,眼下能走路的还有多少?” “十三万三千人。”贲成应道。 “马呢?” “二千九百匹。” 无疆沉思良久,吩咐道:“将马全部宰杀,让将士们吃饱肚子,吃不下的,带在身上,杀回家去!” 贲成怔了下,望向阮应龙。 阮应龙也是一愣。这是仅存的战马,二人本欲用它们保护越王冲出重围的。 “去吧,”无疆毋庸置疑,“传令三军,今夜吃饱喝足,明日睡上一日,养足精神,迎黑时分,向陪尾山进击!” 贲成、阮应龙叩道:“臣遵旨!” 翌日傍黑,吃足马肉的十几万越人悄悄拔起营帐,向陪尾山进发。 及至涢水,已近子夜。越人将早已拆下的船板丢入河水,铺成数条通路,众将士井然有序,踏过涢水。因声响过大,不久就被楚人察觉,战鼓齐鸣,人喊马嘶。 贲成顾不得许多,身先士卒,率数十剑士头前杀去。那些楚人果如张仪所述,净是老弱之辈,越人却是精锐在前,个个奋勇。不消一刻,楚人丢下数百具尸体,仓皇遁去。阮应龙引兵在涢水东岸布置防守,贲成则从俘虏口中探出羊肠峡谷口所在,引众杀入谷中。 贲成使人察看,果如张仪所言,谷中并无伏兵。谷道时宽时狭,最窄处仅容五人通过,越人只好排成一字长蛇,蜿蜒行进。黎明时分,前锋已近东端谷口,后尾仍在西端谷外。直到此时,楚将景翠似也“猛醒”过来,引领大军扑杀。负责殿后的阮应龙一面加快组织部众入谷,一面率众迎上厮杀。景翠似是再次“不敌”,眼睁睁地看着阮应龙等且战且退,钻入谷中,而后引众在谷外筑垒。阮应龙亦使人于谷口筑垒,两军形成对峙。 在前开路的贲成引众率先冲出谷口,果然未见楚人。贲成大喜,即与众剑士保护无疆,寻路东去。大军呈一字长蛇形紧随其后。 行不过一里,身后忽然传来密集的战鼓声和冲杀声,一彪军从附近林中斜刺里杀出,以排山倒海之势将越人拦腰冲断,死死封牢谷口。无疆震惊,急回头看,望见晨曦中现出一面旗帜,上面赫然写着一个“昭”字。 无疆反身就要杀回,被贲成、吕棕及众剑士死死拦住。无疆细看过去,楚兵足有数万之众,显然是有备而来。越人多在谷中,再多再勇也冲不出那个狭小的谷口。 无疆忖知大势已去,只得长叹一声,在众人的护卫下扭头东去。无疆、贲成等护住越王奔走一程,看到楚人并未追赶,遂顿住脚步,计点人数,见只冲出三千余人。 前面现出一条岔道,无疆正与贲成、吕棕商议走哪一条路,一条岔道上尘土飞扬,一彪军迎头杀来,领头一将,却是屈丐。众人不及商议,径投另一条道而去。楚人斜刺里追杀一阵,贲成分出人众殿后,且战且退。及至天黑,众人退至坻琪山,再次计点,仅余五百人众。 又走一程,贲成看到前面有个村落,使人杀入,村中无人,亦无粟米。连续奔走数百里,无疆见众人早已疲乏,传令歇息。吕棕引人在村中四处寻觅,竟然找到一个藏粮地窖,遂挖出粮食,将各家各户的锅灶全用起来,总算填饱肚子,人不卸甲,剑不离手,彼此相依,沉沉睡去。 不及天明,又有楚军杀至。贲成等人率众剑士保护无疆,从东南方杀出。 楚人追赶一阵,也自去了。 这一日甚是辛苦。无疆一行本欲沿江水东下,然而,无论他们走至哪儿,总是遭遇规模不等的楚人袭击。贲成提议改走山路,无疆赞同,众人向北拐入大别山,昼伏夜行,果是一路无阻。眼见将至东陵塞,无疆回视左右,见跟在身边的仅有贲成、吕棕及十几个剑士,且人人疲乏,个个饥困,步履越走越重,显然无法再撑下去。想到二十一万大军仅余眼前几人,无疆潸然泪出。 见越王落泪,众人无不泪出,叩拜于地。 无疆拿衣襟拭去泪水,长叹一声:“唉,诸位勇士,是无疆害了你们哪!” “大王??”众人泣不成声,连连叩头。 无疆正欲说话,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异响,抬头望去,见是一队楚人。 众人循声望去,无不瞠目结舌。 前方数百步处,黑压压地站着无数楚卒。中间现一华盖,华盖下面昂首而立的是楚王熊商。楚王左右分别站着太子熊槐与客卿张仪。数十褐衣剑士护卫其后,排在最前面的是公孙蛭、公孙燕和荆生。 楚人趋前。 无疆不退反进,引众人迎上。 距五十步远时,双方各自停住。 张仪依旧是赴越时的打扮,手持羽扇。 张仪羽扇轻摇,因天气不热,这个动作就显得分外扎眼。越王、贲成及众剑士似乎对所有楚人都视而不见,独将目光转向张仪。 吕棕目瞪口呆,手指张仪,惊道:“张??张子??你??” 张仪袖起羽扇,深深一揖:“中原士子张仪见过越王!见过贲将军!见过吕大人!” 贲成如梦初醒,持剑怒道:“张仪,越国与你无冤无仇,你??缘何连设毒计,陷害越人?” 第(2/3)页